他緩緩地來了，他又慢慢地走了，他的氣息在這里彌漫了好久，不散了。去上英語課的時候，一定會經(jīng)過菜市。每次都能看見一個老叟，屁股下墊著一塊報紙邊上一對拐杖，應(yīng)該是年少時摔傷了腿，現(xiàn)在走不了了，盤腿坐在那里，拿著一個蒲扇，撲騰撲騰的扇著。他的攤位跟別人不一樣，別人都有一個鐵架臺支著高高的攤位使人們給錢的時候都是遞到買菜人的手里，而他卻拿著一塊天藍(lán)色的干干凈凈的棉布，上面堆著黃瓜。那天灰蒙蒙的，薄霧浸著這座城市，濕濕的，涼涼的。剛上完課回家，想起那老叟。心想“天看起來快下雨了，買幾個黃瓜讓他趕緊回家吧。”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老叟說“來五個黃瓜。”老叟露出一口微黃的牙，笑著說：“好嘞，看你這年齡要長個了，多個你一個，三塊錢。”我掏了掏褲兜，拿起了三個鋼镚，隨手扔給老叟。老叟講6個黃瓜放進(jìn)袋子里，熟練的打了結(jié)，伸手想讓我自己拿，而我卻直挺挺的站著等著他給我遞過來，他一手撐地，將屁股壓在了毫無知覺的腿上，將全身伸展開來，遞給了我，然后一個胳膊肘撐著布，另一只手撿著硬幣，一個硬幣有些遠(yuǎn)，他雙肘支撐著上半身，做出了匍匐而進(jìn)的動作，伸了伸手才撿起那個鋼镚。“唉，你又來啦。”“是呀，看起來收成不錯嘛。”“對呀，家里都吃不完，買了呀。”聽了這對話，忍不住轉(zhuǎn)身看去，是一個青年人，25歲左右，支著兩根拐杖，穿的很樸素，很干凈，看那腿應(yīng)該剛摔傷不久吧。“整個菜市就你的黃瓜最好，給我來兩斤。”青年人說著。他拿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5塊錢的紙幣，將它壓了壓平，準(zhǔn)備遞給老叟，這時的老叟正專心地挑著上好的黃瓜。青年人使了使勁，還差一點。他將拐杖挪了挪，移了移腳腕，將手伸直，再一次嘗試遞過去，還差一點點……青年人又換了個姿勢，那張大手握住其中一個柺杖上的第二個橫桿，將把拐杖足抵在了兩塊磚中間的夾縫中，另一個夾在腋下，支撐著身體，兩腳前后叉開，哪痛感領(lǐng)他冷汗直流，呲了呲牙，將錢遞了出去，這時老叟抬起頭來將袋子遞給了他，青年人把手上的錢遞到了他的手里，并起了吃痛的雙腳，接過黃瓜，摸了摸頭上的冷汗，走了。看著消失在薄霧中的背影，一拐一拐的背影。心口發(fā)悶，雖然菜場飄散這一股肉腥味，但他的氣息，有著野花的氣息，帶著樸素的氣息，以及那傳承了千百年卻要消失在歷史洪流中的禮儀之氣，匯集成了他的氣息，成為菜場中五花八門的氣息中的一股清流。細(xì)雨淅淅，微風(fēng)徐徐，太陽薄霧撕開了一道口子，陽光打在了他的背上，顯得高大。我心里感到愧怍，而他那微微混雜著花香的浩然正氣，在我的鼻腔回蕩了很久很久。那天老叟的黃瓜，嫩嫩的，澀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