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見證者

　　世間滄桑巨變不過瞬間，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最愜意、最令人回味的第一個十六年，我卻有些悵然若失。

　　十六年前仿佛昨日。昨日的我不過是窩在母親臂彎下癡癡笑的小小肉團兒。而如今，已成為處在豆蔻年華的獨居少女。時光似流水，擋不住的流逝，帶走了癡癡笑和母親的如花美貌，它無情。唯一不變的是回憶，不管是對是錯。那時，奶奶到處傳教，是虔誠的基督教信徒。她，心未老，常常騎個三輪車馱著父母外出的我一家一家的拜訪。我，小小的，對這個也沒什么興趣，只是愛上坐在奶奶身后吃著糕點。以至于后來我對那些日子毫無印象。

　　我愛聽故事是與生俱來的，從小時候的伊索寓言格林童話到后來聽奶奶講述的一個個神奇迷離的過往，這愛好也不曾隨時間消逝。印象最深是奶奶口中的她身穿鎧甲，手持圣經寶劍，斬妖除魔，最后不慎讓其逃走，還十分惋惜的念叨“那時候就應該一齊禱告的”。盡管如此，結局依舊美好，患大脖子病的哪位奶奶病好了。十六歲的我不小了，明白那是虛幻，但我還是希望回到過去，見識見識真實場景。

　　那段悠閑的日子里，有悲傷。在我很小的時候，嚴厲的爺爺留在了過去。時間模糊了他的面貌，但忘不了他的手勁，早晨給我擦臉，臉總是紅紅的，痛痛的。忘不了他的催胡子瞪眼，每次罵犯錯的我，我總是害怕得躲在奶奶身后，輕輕發顫。忘不了他花一元的高價讓我和表姐分別在他和奶奶之間做個選擇，他總是問我們“你更喜歡誰？”，最后我總是選擇花五角的奶奶。他，最后走了，走的時候很痛苦……

　　那段日子里，有重逢，來得很晚。我四年級的時候，父母回來了，是那種回來就不走了。我高興。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他們放棄了常年拼搏的戰果，選擇了我，選擇了在這小家里陪著我感受生活點滴。我感謝。

　　這兒還有長達十年的學習時光，同學、老師、朋友一輪換一輪，短暫的離別，讓感情更迭。深厚時“這輩子我陪你走”，淡漠時“嗯……”，懷舊時“那些日子眨眼就過了啊”。青春時的羞澀模樣已成往事，再見時，你我依舊稱兄道弟。

　　十六年往事如煙。

　　無法自控的已然這樣，更何況乎可以左右的外界？《圣經創世紀》曾提到“神 說 ， 要 有 光 ， 就 有 了 光 。”于大自然而言，我們也能算作神之使者吧。企業家站在辦公室里，看著面前桌上的規劃圖，伸出一只手在圖上圈圈畫畫，說到：“這兒要有一所醫院。”于是，十年后這兒便有了一所醫院，它取代了數畝菜地、百戶人家以及一片樹林子。可悲的是，主宰也分階級的，底層百姓無話語權。

　　前些年，在我們家鄉這塊掀起了“征收”的熱潮，攪得這兒不得安寧，但沒辦法社會要發展，人要朝前看。

　　原本一眼望到底的平樓老建筑如今參差不齊，老舊夾新。過幾天我們家就要搬家，可能明年老巢傾覆，這兒就是一片廢墟。此刻，再美的肖邦也彈不出我的悲傷。十六歲了，不小了，但很多話只能哽在喉頭，道不出，咽不下，可能也只有這樣那份悲傷才能長留心底。更是因此，我那傻弟弟才能道出：“我不想搬家，我就喜歡自己家。”一時間飯局沉默……

　　十六年前的這兒多美啊！夏季時家前是一片片黃黃的油菜花，放眼望去，沉醉其中，不知歸路。鄰近的便是大片樹林子，遮住了毒辣的陽光，投下隱蔽。在炎熱的季節里，我喜歡坐在池塘臺階旁等雨。小時候，奶奶在夏季特愛下池塘去摘蓮蓬，無聊的我坐在臺階上看著奶奶的身影，被荷葉擋得稀稀疏疏的身影，然后隨手別一荷葉，放在手中細細端詳。天照樣晴朗，但從厚厚的云層中鉆出一滴雨，滴落在我手中的荷葉上。我晃了晃荷葉，使這滴雨凝聚，在葉面上隨著葉脈流動。緊接著，雨滴不斷，我有些興奮，站起來便高呼：“奶奶，下雨啦，該回家了。”奶奶循著聲回來了，隨手摘了一荷葉放在腦袋上。我學得有模有樣。一路跟著奶奶身后跑回了家。從此喜歡上家鄉的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次雨后自制的布秋千總會被淋得濕濕的，無法讓我午后小憩。

　　十六年，物是人非，如此美景曾讓人神往，現如今我卻從未聽過鄰里哪位叔叔阿姨談起，他們不曾留下只言片語，不曾留戀。荷花池被掩，林子被伐，四周還建起高高的圍墻，留下了令人窒息的死水臭氣。

　　十六年，我親身體驗。

　　十六年，我親眼見證。